2018年7月22日，经过了两天时间的长途飞行，我离开了神州大地，来到了一万公里外的西半球，开启了我为期六周的志愿者生活。 

在下一个星期开始的时候，我们来到已经联络好的志愿者服务地点——临终关怀中心（Encompass Hospice）。它隶属于美国政府，属于公益机构。而我们的服务对象是已被确诊仅能存活六个月及不足六个月的病患。由于有严格的隐私保密条例，所以很遗憾，不能和正在看这篇文章的读者分享与他们有关的影像资料。不过没关系，我可以通过文字让大家了解到美国志愿者生活的细节。  

起初，我们和HR同事在休斯敦市和伍德兰市的临终关怀中心的办公室工作，所以我们不时会出差，休斯敦市距伍德兰市有一小时车程，我们会当天往返。而办公室的文职工作大体都差不多，制作Power Point、规整文档、清点医疗器械……  

在通过两次TB Test的测试后，我们终于可以接触患者了。有时会到他们的家中去，更多时候是在从属于Hospice的Memory Care工作，那里的环境温馨且祥和，你很难想象到，在进入一道配有密码锁的两扇门内是怎样的。老人们或坐在轮椅上昏昏欲睡，或沿着墙边缘线永不知疲倦地竞走；或坐在离大家较远的餐厅不时地惊叫大哭并被护士小姐安抚；或病怏怏的双眼半睁半闭见人来时便不断重复同一句话；或下肢肌肉萎缩却迫使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 

初来这里让我都感到强烈的不适。在下班后我的领导Johnathon问起我“How is it going? Do you have fun?”我被他的“have fun”这个用词诧异不已。在这样病象百态的记忆与神经关怀中心工作怎能“感到愉悦”呢？我向他表述了我的困惑与沮丧，这是在病人面前不能表露出来的，我觉得自己的能力十分弱小，我来到这里做志愿者工作，能做的仅仅是喂不能独立完成进食的老人吃好一顿饭；带着不能行动自如的病人，在七八月炎热的休斯顿傍晚温度适宜的时候，推着他（她）的轮椅到花园里观赏娇艳的花儿；竭力地安抚尖叫的老妇人，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先是断续而悲怆的述说，而后心绪渐渐平复，瘦弱的身体蜷缩在轮椅上，像个受了伤的小女孩；安顿好下肢肌肉萎缩，努力想要站起的老人要乖乖坐在位置上，以防他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而摔倒在地上，他额头上的肿块似乎就是他曾经努力的证明……  

这些有记忆疾患的老人们之中有一小部分的子女、丈夫回来探望他们，但大多数没有人来看他们。我开始发现他们有极强的表达欲，却又缺少倾听者。开启了话匣，我同一位有着短款卷发的丰腴黑色皮肤的老妇人交谈甚欢，但大多时候是她在讲，缓缓地讲述她的婚姻，她的第二任丈夫是一名牙医，他们一起周游世界的故事，她的瞳孔随着讲述而越发明亮，面庞带着祥和的微笑，每一道皱纹似乎都填满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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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离开休斯顿去了洛杉矶一段时间再回来时，我听到我的上司告诉我，前一阵我们有去帮忙的搬家的Mrs.Sherwood在家中过世了。回到Memory Care，黑人女士见到我热烈的拥抱了我，拉着我的手继续讲述她患病前的美好生活。一切都没有变。我逐渐理解了Johnathon的“have fun”是何意——是在深刻地意识到自身的局限性后，将自己所及之事做到淋漓尽致以及在面对未来要更加努力的去突破自己的玻璃天花板，同时，享受这个过程。